北宋苏轼草书《醉翁亭记》及释文【珍藏版】
北宋苏轼草书《醉翁亭记》及释文【珍藏版】
(2011-08-08 13:54:45)
在历史记载中,我们知道东坡先生的书法是以行楷书见长,很少见其草书,所以,苏轼草书《醉翁亭记》就极其少见,非常珍稀。
苏轼草书《醉翁亭记》(刘九庵考为赵秉文书,赵跋也是赝品,作者是詹僖。)
公元1091年,苏轼知颍州时,受请写了两体《醉翁亭记》。一是应开封府刘季孙求书,于十一月乙未,以真、行、草间用字体写成长卷,世称草书《醉翁亭记》;一是应滁州太守王诏求书,于十一月乙巳,以大字楷书写成,世称大字楷书《醉翁亭记》。
苏轼在同年同月时间里写成的两体《醉翁亭记》,除字体不同外,另有两点区别。一是开头不同。草书体开头篇名前有作者姓名,即“欧阳永叔醉翁亭记”;而大字楷书体开头则为“醉翁亭记”。二是后跋不一样。草书体是“开封府刘君季孙以滁人之意,求书于轼”;而楷书体则为:“开封府刘君季孙自高邮来,过滁,滁守河南王君诏请以滁人之意,求书于轼”。由此可见,草书《醉翁亭记》是开封府刘季孙亲自到颍州求书得到的;而大字楷书是滁州太守王诏请开封府刘季孙代为求书的,而王诏本人没有到过颍州。
草书《醉翁亭记》写成之后,未经刻石即被人秘藏,得之者不轻易示人,因而长期不知去向。直到元朝元贞二年(公元1296年)四月,才有赵子昂见之并作跋。从跋文中得知,此长卷曾经赵子固鉴定为真品。赵作跋时,长卷归冯伯田所有。此后,又湮没多年。到明代露世,宋广、沈周、吴宽均有跋文。后来,长卷为文渊阁大学士高拱所有,并命其门婿刘巡为之刻石。之后,刘巡携石返乡,立于鄢陵刘氏家祠。高拱所得长卷,后为首辅张居正所有。张氏败落后,此卷落入宫中,后因火毁。
康熙壬申年(公元1692年),河南新郑高有闻(高拱族孙),因鄢石磨损不清,便将家藏原拓本重刻,这套石刻共用长60厘米-90厘米、宽40厘米的青石24块,立于新郑高拱祠堂,因刻工精美,较原刻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现刻石由郑州市博物馆藏。
河南鄢陵县档案馆珍藏的苏东坡草书《醉翁亭记》碑帖石刻拓片,为绢面、册页装淡墨精拓本,硬板纸,前是碑文后为跋,该拓片形成于明万历年间。苏东坡草书《醉翁亭记》碑帖石刻历经四百多年沧桑,屡遭浩劫,至今下落不明。苏东坡草书《醉翁亭记》碑帖拓片的存世,不仅使苏轼草书之原貌得以传承,并为后人研究苏东坡的书法艺术提供了弥足珍贵的资料。
《醉翁亭记》作于宋仁宗庆历六年,作者欧阳修是我国北宋时的著名散文家和诗人,文章描写了滁州一带自然景物的幽深秀美,滁州百姓和平宁静的生活,特别是作者在山林中游赏宴饮的乐趣。
《醉翁亭记》作于宋仁宗庆历六年(公元1046年),当时欧阳修正任滁州太守。欧阳修是从庆历五年被贬官到滁州来的。被贬前曾任太常丞知谏院、右正言知制诰、河北都转运按察使等职。被贬官的原因是由于他一向支持韩琦、范仲淹、富弼等人参与推行新政的北宋革新运动,而反对保守的吕夷简、夏竦之流。韩范诸人早在庆历五年一月之前就已经被先后贬官,到这年的八月,欧阳修又被加了一个亲戚中有人犯罪,事情与之有牵连的罪名,落去朝职,贬放滁州。
欧阳修在滁州实行宽简政治,发展生产,使当地人过上了一种和平安定的生活,年丰物阜,而且又有一片令人陶醉的山水,这是使欧阳修感到无比快慰的。但是当时整个的北宋王朝却是政治昏暗,奸邪当道,一些有志改革图强的人纷纷受到打击,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积弊不能消除,衰亡的景象日益增长,这又不能不使他感到沉重的忧虑和痛苦。这是他写作《醉翁亭记》时的心情,悲伤又与一份欢喜。这两方面是糅合一起、表现在他的作品里的。
《醉翁亭记》原文:
环滁(chú)皆山也。其西南诸峰,林壑(hè)尤美。望之蔚然而深秀者,琅琊(láng
yá)也。山行六七里,渐闻水声潺(chán)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,酿泉也。峰回路转,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,醉翁亭也。作亭者谁?山之僧智仙也。名之者谁?太守自谓也。太守与客来饮于此,饮少辄(zhé)醉,而年又最高,故自号曰醉翁也。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。山水之乐,得之心而寓之酒也。
若夫(fú)日出而林霏(fēi)开,云归而岩穴(xué)暝(míng),晦(huì)明变化者,山间之朝(zhāo)暮也。野芳发而幽香,佳木秀而繁阴,风霜高洁,水落而石出者,山间之四时也。朝而往,暮而归,四时之景不同,而乐亦无穷也。
至于负者歌于途,行者休于树,前者呼,后者应,伛(yǔ)偻(lǚ)提携(xié),往来而不绝者,滁(chú)人游也。临溪而渔,溪深而鱼肥,酿泉为酒,泉香而酒洌(liè),山肴(yao)野蔌(sù),杂然而前陈者,太守宴也。宴酣(hān)之乐,非丝非竹,射者中,弈(yì)者胜,觥(gōng)筹(chóu)交错,起坐而喧哗者,众宾欢也。苍颜白发,颓(tuí)然乎其间者,太守醉也。
已而夕阳在山,人影散乱,太守归而宾客从也。树林阴翳(yì),鸣声上下,游人去而禽鸟乐也。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,而不知人之乐;人知从太守游而乐,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。醉能同其乐,醒能述以文者,太守也。太守谓谁?庐陵欧阳修也。
《醉翁亭记》今译:
环绕滁州城的都是山。它西南方向的众多山峰,树林和山谷尤其秀丽,远望那树木繁茂,又幽深又秀美的地方,那就是琅琊山。沿着山路走六七里,渐渐听到潺潺的水声,从两座山峰之间倾泻出来的,是酿泉。山势回环,路也跟着转弯,有一座亭子四角翘起,像鸟张开翅膀一样,高踞于泉水之上,那就是醉翁亭。建造亭子的人是谁?是山里一个名叫智仙的和尚。给它取名的人是谁?是太守用自己的别号(醉翁)来命名的。太守同宾客来到这里饮酒,喝很少的酒就醉了,而年纪又最大,所以给自己取了个别号叫“醉翁”。醉翁的情趣不在酒上,而在秀丽的山水之间。欣赏山水的乐趣,领会在心里,寄托在喝酒上。
太阳一出来树林中的雾气就消散,烟云聚拢来,山岩就显得昏暗了,阴暗明朗(交替)变化,(这就是)山间的早晨和傍晚。野花开了,飘来一股清幽的香气,树木清秀挺拔枝叶繁茂,形成浓郁绿阴,秋高气爽,霜色洁白,水位落的时候就显出了水里的石头,这是山里的四季的景色。早晨上山,傍晚返回,四季的景色不同,因而乐趣也无穷无尽。
至于背着东西的人在路上唱歌,走路的人在树下休息,前面的人呼唤,后面的人答应,老老少少来来往往不间断的,这是滁州人出游。到溪水边捕鱼,溪水深,鱼儿肥,用酿泉的水酿酒,泉水香甜而酒色清净,山中野味野菜,杂乱地在前面摆开,这是太守举行的酒宴。酒宴上畅饮的乐趣,不在于音乐,投壶的人投中了,下棋的人得胜了,酒杯和酒筹交互错杂,人们有时站立,有时坐着,大声喧嚷,宾客们(尽情)欢乐。脸色苍老,头发花白,醉醺醺地在宾客们中间,那就是太守喝醉了。
不久夕阳落山,人影纵横散乱,太守返回,宾客跟随。这时树林里浓荫遮蔽,鸟儿到处鸣叫,游人离开后禽鸟在快乐了。然而禽鸟只知道山林中的快乐,却不知道人的快乐,人们只知道跟随太守游玩的乐趣,却不知道太守以游人的快乐为快乐。喝醉了能够和大家一起享受快乐,酒醒了能够用文章记述的人,就是太守。太守是谁?是庐陵人欧阳修。
苏轼(1037-1101),字子瞻,又字和仲,号“东坡居士”,世人称其为“苏东坡”。汉族,眉州(今四川眉山,北宋时为眉山城)人,祖籍栾城。北宋著名文学家、书画家、词人、诗人,美食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,豪放派词人代表。其诗,词,赋,散文,均成就极高,且善书法和绘画,是中国文学艺术史上罕见的全才,也是中国数千年历史上被公认文学艺术造诣最杰出的大家之一。其散文与欧阳修并称欧苏;诗与黄庭坚并称苏黄;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;书法名列“苏、黄、米、蔡”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;其画则开创了湖州画派。
苏轼一生坎坷,多次被贬官放逐。他在宋神宗时曾受重用,然因新旧党争,屡遭贬抑,出任杭州、密州、徐州、湖州等地方官;又因作诗“讪谤朝政”,被人构陷入狱。出狱后贬黄州。此后几经起落,再贬惠州、琼州,一直远放到儋州(今海南儋县),从此随缘自适,过着读书作画的晚年生活。直到元符三年(1100年)宋徽宗即位,他才遇赦北归。建中靖国元年(1101年)七月死于常州。苏轼为人正直、性旷达,才华横溢,诗词文赋而外,对书画也很擅长,同蔡襄、黄庭坚、米芾并称“宋四家”。他讲自己书法创作过程时说:“作字之法,识浅见狭学不足,三者终不能尽妙,我则心目手俱得之矣。”他又说:“我书意造本无法,点画信手烦推求。”他重在写“意”,寄情于“信手”所书之点画。苏轼的字看似平实、朴素,但有一股汪洋浩荡的气息,就像他渊厚的学问一样,神龙变化不可测。他长于行书、楷书,笔法肉丰骨劲,跌宕自然,给人以“大海风涛之气”、“古槎怪石之形”的艺术美感。苏轼的书法,后人赞誉颇高。黄庭坚他在《山谷集》里说:“其书姿媚……至酒酣放浪,意忘工拙,字特瘦劲……至于笔圆而韵胜,挟以文章妙天下,忠义贯日月之气,本朝善书,自当推(苏)为第一”。明董其昌盛赞他“全用正锋,是坡公之兰亭也”。
苏轼擅长行、楷书,与黄庭坚、米芾、蔡襄并称“宋四家”。他曾遍学晋、唐、五代名家,得力于王僧虔、李邕、徐浩、颜真卿、杨凝式,而自成一家,自创新意。用笔丰腴跌宕,有天真烂漫之趣.。自云:“我书造意本无法”;又云:“自出新意,不践古人。”
黄庭坚说他:“早年用笔精到,不及老大渐近自然”;又云:“到黄州后掣笔极有力。”晚年又挟有海外风涛之势,加之学问、胸襟、识见处处过人,而一生又屡经坎坷,其书法风格丰腴跌宕,天真浩瀚,观其书法即可想象其为人。人书并尊,在当时其弟兄子侄子由、迈、过,友人王定国、赵令畤均向他学习;其后历史名人如李纲、韩世忠、陆游,以及的吴宽,清代的张之洞,亦均向他学习,可见影响之大。黄庭坚在《山谷集》里说:“本朝善书者,自当推(苏)为第一。”
公元1065年5月,苏轼妻子撒手人寰;公元1066年4月,父亲魂归地府。按当时惯例,苏轼扶送灵柩回乡,居家两年后。公元1068年,苏轼回返京城,那一年,他32岁。从此,他再也没有还乡,从此,家乡的山山水水,在翰海漂泊的岁月中,都成了镜花水月。但是他的文字,仍是不见半点波澜:“临桌亭下十数步,便是大江,其半是峨眉雪水。吾饮食沐浴皆取焉,何必归乡哉?江水风月本无常主,闲者便是主人。闻范子丰新第园地,与此孰胜?所以不如君者,无两税及助役钱尔。”又苏诗中有“是处青山可埋骨”句,苏词中有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句,其豁达也可知。而唐人柳宗元贬谪广西柳州时,却是万般悲伤:“海畔尖山似剑芒,秋来处处割愁肠。若为化得身千亿,散上峰头望故乡。”
这就是风流无双的苏学士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大肚能容,容天下难容之事;开口便笑,笑世上可笑之人。贫穷叫人志短,而他偏不志短;不遇叫人思乡,而他偏不思乡。他是中国文人中罕有的一个异数,温和而倔强地反抗着人世的荒谬。中国的文人,往往都知道人生如寄,刹那芳华,但之后呢?不是试图及时行乐,就是躲在某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向隅而泣。放纵与自闭,两位一体。而苏轼,却说今天虽然夕贬潮州路八千,可谁知我明天就不会重又一封朝奏九重天呢?离合循环,忧喜相攻,塞翁失马,焉知祸福。人生是一场具有无限可能性的戏剧,不到闭幕,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。换句话说,人生的问题只有一个:死亡。死亡意味着所有可能性的终结,意味着一世挣扎的彻底结束。逍遥如苏轼,死神面前,又将是怎样一副面孔呢?
还是乌台诗案期间,苏轼不幸身陷囹圄。其时他和儿子苏迈约好,如一切正常,只送蔬菜肉食;如风向不对,方可送鱼。谁知有几天苏迈离京借钱,乃把此事托付朋友,却忘了告知那天知地知父知子知的暗号。果不其然,这位不知情的朋友有一次就误送了熏鱼,骇得苏轼以为末日已到,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周年忌日,于是写了一首诗给弟弟苏辙,是苏诗中少有的凄凉之作:“圣主如天万物春,小臣愚暗自亡身。百年未满先偿债,十口无归更累人。是处青山可藏骨,他年夜雨独伤神。与君今世为兄弟,更结来生未了因。”悲哀凄恻,不忍卒读。看穿人生万物如苏轼,还是迈不过这道槛,一样在死神面前胆战心惊。
不久,苏轼终知自己不过虚惊一场,但是这段经历,一定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。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。虽说人生三大事,立德立功立言,三事既成,则可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。但是,修之於身,未必能施之於事;修之於身,施之於事,未必能见之于言;就是能见之于言,老师欧阳修也说了,“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……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”。既然如此,世间又有什么能够永恒?除了虚无,这个世界可还有别的底色?能参透这些,方得佛法三昧。这就是苏轼在《东坡志林》中深有感触写下的一段话:“学出生死法,得向死地走之一遭,抵三十年修行。吾窜逐海上,去死地稍近,当于此证阿罗汉果。”这是的确的,能明了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,也就够资格成阿罗汉了。多年以后,当他又一次来到奈何桥边时,他已不再恐惧,而是心如枯井,身若磐石:“岭南万里不能死,而归寂田野,遂有不起之忧,岂非命也夫!然生死亦细故尔,无足道者。”
这时的苏轼,已经不再是泯然众人的境界,而是天人合一的境界了。多年来的念经学佛,终让他无我无相,物我两忘,有若金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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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轼《洞庭中山二赋》(整体与局部)
《洞庭春色赋》与《中山松醪赋》,均为苏轼撰并书,此两赋并后记,为白麻纸七纸接装,纸精墨佳,气色如新,纵28.3厘米,横306.3厘米,前者行书三十二行,二百八十七字;后者行书三十五行,三百十二字;又有自题十行,八十五字,前后总计六百八十四字,为所见其传世墨迹中字数最多者。前者作於公元1091年冬,后者作于公元1093年,为苏轼晚年所作,苏轼贬往岭南,在途中遇大雨留阻襄邑(今河南睢县)书此二赋述怀。自题云:“绍圣元年(1094)闰四月廿一日将适岭表,遇大雨,留襄邑,书此。”时年已五十九岁。
此二赋笔意雄劲,姿态闲雅,潇洒飘逸,而结字极紧,集中反映了苏轼书法“结体短肥”的特点。明张孝思云:“此二赋经营下笔,结构严整,郁屈瑰丽之气,回翔顿挫之姿,真如狮蹲虎踞。”王世贞云:“此不惟以古雅胜,且姿态百出,而结构谨密,无一笔失操纵,当是眉山最上乘。观者毋以墨猪迹之可也。”乾隆曾评:“精气盘郁豪楮间,首尾丽富,信东坡书中所不多觏。”
此两帖清初为安岐所藏,乾隆时入清内府,刻入《三希堂法帖》。溥仪逊位,被辗转藏入长春伪帝宫,1945年散失民间。1982年12月上旬发现并入藏吉林省博物馆。此卷前隔水、引首在散失时被人撕掉,造成残损。现藏吉林省博物馆。
释文:
洞庭春色赋:吾闻橘中之乐,不减商山。岂霜馀之不食,而四老人者游戏于其间。悟此世之泡幻,藏千里于一班,举枣叶之有馀,纳芥子其何艰,宜贤王之达观,寄逸想于人寰。嫋嫋兮春风,泛天宇兮清闲。吹洞庭之白浪,涨北渚之苍湾。携佳人而往游,勤雾鬓与风鬟,命黄头之千奴,卷震泽而与俱还,糅以二米之禾,藉以三脊之菅。忽云蒸而冰解,旋珠零而涕潸。翠勺银罂,紫络青伦,随属车之鸱夷,款木门之铜镮。分帝觞之馀沥,幸公子之破悭。我洗盏而起尝,散腰足之痹顽。尽三江于一吸,吞鱼龙之神奸,醉梦纷纭,始如髦蛮,鼓包山之桂揖,扣林屋之琼关。卧松风之瑟缩,揭春溜之淙潺,追范蠡于渺茫,吊夫差之惸鳏,属此觞于西子,洗亡国之愁颜。惊罗袜之尘飞,失舞袖之弓弯。觉而赋之,以授公子曰:乌乎噫嘻:吾言夸矣:公子其为我删之。
中山松醪赋:始予宵济于衡漳,军涉而夜号。燧松明以记浅,散星宿于亭皋。郁风中之香雾,若诉予以不遭。岂千岁之妙质,而死斤斧于鸿毛。效区区之寸明,曾何异于束蒿?烂文章之纠缠,惊节解而流膏,嘻构厦其已远,尚药石之可曹。收薄用于桑榆,制中山之松醪。救尔灰烬之中,免尔萤爝之劳。取通明于盘错,出肪泽于烹熬。与黍麦而皆熟,沸春声之嘈嘈。味甘馀之小苦,叹幽姿之独高。知甘酸之易坏,笑凉州之蒲萄。似玉池之生肥,非内府之蒸羔。酌以瘿藤之纹樽,荐以古蟹之霜螯。曾日饮之几何?觉天刑之可逃。投拄杖而起行,罢儿童之抑搔。望西山之咫尺,欲褰裳以游邀。跨超峰之奔鹿,接挂壁之飞猱。遂从此而入海,渺翻天之云涛。使夫嵇阮之伦,与八仙之群豪。或骑麟而翳凤,争榼挈而瓢操。颠倒白纶布,淋漓宫锦袍。追东坡而不及,归铺啜其醨糟。漱松风于齿牙,犹足以赋远游而续离骚也。始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,名之曰“洞庭春色”。其犹子德麟得之以饷予,戏为作赋。后予为中山守,以松节酿酒,复以赋之。以其事同而文类,故录为一卷。绍圣元年闰四月廿一日,将适岭表,遇大雨,留襄邑书此。东坡居士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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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苏轼转败为胜的写作智慧 苏轼才华横溢,自诩其作文“如万斛泉源,不择地皆可出。在平地,滔滔汩汩,虽一日千里无难”。苏轼的文学创作无体不佳,确有天赋之才,但他也偶有力不从心之时。章定《名贤氏族言行类稿》卷二十六载有苏轼《与章质夫》书:“慎静以处忧患,非公爱我之深,何以及此,谨书之座右也。《柳花》词妙绝,使来者何以措辞。本不敢继作,又思公正柳花飞时,远出廵按,坐想四子,闭门愁断,故写其意,次韵一首寄去,亦可勿示人也。”信中提到的柳花词和次韵词,就是章质夫的《水龙吟》和苏轼同词牌的《次韵章质夫杨花词》。从这一段话中,至少可以体会两层意思:1.苏轼敬重章质夫。章质夫教导苏轼“慎静以处忧患”,苏轼感佩之深且书之座右。不是关系密切或特殊,章质夫也不会讲如此深刻且对东坡有针对性的话语。2.苏轼和作,应经过一段时间酝酿。初读章质夫词,苏轼不敢和。因章词妙绝,使和者无从下笔。大概过了一段时间,苏轼才寄去和作。从第一层意思看,苏轼必以认真严肃的态度和章词,而且要顺从章词的意思措辞;从第二层意思看,初不敢和,终又和之,则必有和之理由,就是需要避开章词的路数,而有创新。即从章词入,又必须从章词出。何其难哉!
那么,苏轼的和作如何转败为胜,找到制胜的武器?
章质夫《水龙吟》咏杨花词工细委婉,却有他人不能到处,杨花柳絮飘扬无形,写好并不容易,章词中“傍珠帘散漫,垂垂欲下,依前被,风扶起”,杨花飘落过程中又被风吹起,经作者一描写,柔美动人;“时见蜂儿,仰粘轻粉,鱼吹池水”的情景,一经道出,生动传神。黄升《唐宋诸贤绝妙词选》卷五:“‘傍珠帘散漫’数语,形容尽矣。”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卷二十一云:“所谓‘傍珠帘散漫,垂垂欲下,依前被,风扶起’,亦可谓曲尽杨花妙处。东坡所和虽高,恐未能及。”尽管如此,二词仍有高下之分,章词中写柳絮在风中飘落的状态以及蜂、鱼的表现尽管生动而又贴切,但全篇未紧密扣住咏絮。许昂霄《词综偶评》坚持认为:“(东坡)《水龙吟》与原作均是绝唱,不容妄为轩轾。”而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云:“东坡《水龙吟》咏杨花,和韵而似原唱;章质夫词,原唱而似和韵。才之不可强也如是。”王国维的话已隐含分高下的意思。
苏轼是和章楶词的,章词在前已使苏轼难以下笔。第一,既要合原唱之意,又不可全依原唱。章词写杨花,大致在赋物,苏词借杨花以言情。章词实处大于虚处,苏词虚处大于实处。换句话说,苏词在虚处用力以避开章词的实处之长。如章词写杨花在空中飘转之状,其传神、其韵致,东坡自知不能超过,就在虚处做文章,“似花还似非花”起句避开章词,已将杨花虚化,正如刘熙载《艺概》卷四所言:“东坡《水龙吟》起云‘似花还似非花’,此句可作全词评语,盖不即不离也。”杨花在似花和非花之间,这一不确定性的两可判断,造成“模糊性”的效果,给全词带来虚空朦胧之美,故其笔下美人描写也是具朦胧美的:“萦损柔肠,困酣娇眼,欲开还闭。”而且往虚处写,以梦境入词:“梦随风万里,寻郎去处,又还被、莺呼起。”下片仍在虚处用力,“愈出愈奇”(张炎《词源》卷下)。苏词虽同章词也写到水和萍的关系,章词实写“鱼吹池水”,在飘满杨花的水面,见到鱼不时用嘴来拨弄水。平时水面清净,鱼也有类似动作,因平常并不引人注意,当水面浮满杨花时,鱼用嘴拨弄水面的动作非常明显,人易察觉到。而苏轼就得避开,他写“一池萍碎”,用“柳花入水,经宿化萍”,其中就隐含此物变化为彼物的神秘,因神秘呈现遗貌取神之妙。章词和苏词都写到泪,因“泪”是韵字,无法回避,章词的“泪”是实写,是真实的女子“盈盈泪”;苏词的“泪”是虚写,以杨花喻泪,再由泪去说人。章词写泪是直接的,苏词写泪层次丰富,以虚入实,粗看杨花自是杨花,细看杨花是“离人泪”,“点点”二字回应章词的“盈盈”,章词的“盈盈泪”是挂在美人的脸上,而苏词的“点点是离人泪”,那是散落满世界的。
第二,要在前人韵中翻腾,用其韵而不可全同其意。如上阕结句,章词为“傍珠帘散漫,垂垂欲下,依前被,风扶起”,苏词为“梦随风万里,寻郎去处,又还被、莺呼起”,同用“起”韵字,而章在本题,言花飘落之状,苏与本题若即若离,以梦宕开,写人之思念之苦。一在物,一在人,各逞其能,各得心机。《词洁》卷五挑出苏词的毛病:“‘抛家傍路’四字欠雅。‘缀’字趁韵不稳。”这里提到用韵,章词“雪沾琼缀”,说杨花飘落在兰帐玉人的春衣上,如雪如玉一样粘在衣服上。章词的“缀”是已然之事,而苏词的“缀”是预设而难以实现之事,这是二者的区别。说苏词“趁韵不稳”不知是何道理。
苏轼初见章词,自惭未能续和,那是没有信心与之抗衡或求超越,处于劣势,自甘失败;而后找到切入点,找到战胜章词的写作策略,从虚处落笔,以虚取胜。故读苏轼词,必需结合章词来分析,参透“虚”、“实”二字方能深入领会章、苏二词的差异以及苏词的高妙:“情景交融,笔墨入化,有神无迹矣。”从中亦可领悟苏轼转败为胜的写作智慧。只要能和章词平分秋色,苏轼在此次创作角逐中已经获胜;如后人认为苏词韵胜,高出章词,那更是苏轼作词时所期待的结果。
(戴伟华)
延伸阅读(三)
苏轼《人来得书帖》(版本二种)。纸本,纵29.5厘米,横45.1厘米。正文行书十六行,共192字,款署“轼再拜”,但未署发信年月。现藏故宫博物院。
《人来得书帖》是在季常之兄伯诚死后苏轼写给季常的慰问信,故有“伏惟深照死生聚散之常理。悟忧哀之无益,释然自勉”之句。帖上钤有“吴土谔”、“御府宝绘、“仪周赏”等。帖后有董其昌跋:“东坡真迹,余所见无虑数十卷,皆宋人双勾廓填。坡书本浓,既经填墨,盖不免墨猪之论,唯此二帖(新岁、人来)则杜老所谓须臾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也。”此帖曾经明项元汴,清安岐等递藏,后入清内府。安岐将此帖与《岁新展庆帖》合成一帖,并称坡公杰作。《人来得书帖》凝重,笔法流畅,为书牍杰作。
释文: 轼启:人来得书。不意伯诚遽至于此,爱愕不已。宏才令德,百未一报,而止于是耶。季常笃于兄弟,而于伯诚尤相知照。想闻之无复生意,若不上念门户付嘱之重,下思三子皆不成立,任情所至,不自知返,则朋友之忧盖未可量。伏惟深照死生聚散之常理,悟忧哀之无益,释然自勉,以就远业。轼蒙交照之厚,故吐不讳之言,必深察也。本欲便往面慰,又恐悲哀中反更挠乱,进退不惶,惟万万宽怀,毋忽鄙言也。不一一。轼再拜。
另纸行书:知廿九日举挂,不能一哭其灵,愧负千万,千万。洒一担,告为一酹之。苦痛,苦痛。
延伸阅读(四)
欧阳修为“避嫌”误判苏轼第二名
在宋代,欧阳修的学问十分了得,名气很大,他有一句名诗曰:“书有未曾经我读。”意思是说中国的书我都读遍了。
欧阳修做学问,一向是“博学之,审问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笃行之”,学以致用。他在任主考官时,便根据《大禹谟》中“罪疑惟轻,功疑惟重”这两句话,为考生拟了个策论题目《刑赏忠厚之至论》。在唐宋时代,考试是考策论文,不是八股文,也不是现代的博士论文,是考你做学问的情况,即一个人一旦出来做官谋事,真要做出一番事业的道理,这个叫“策论”。“策”就是一个计划,你对国家政治看到某一点,写一个计划,就叫“策论”。
令人欣喜不已的是,欧阳修在众多考卷中发现了一篇与众不同的文章,其要点说:“皋陶为士,将杀人。”皋陶是当时的司法部长。说有一个人犯了罪,皋陶说:“杀之,三。”司法部长坚持非杀不可,并且连说三次。可在尧那时代,我们上古的那个好领导,国家的贤君明主,尧却说:“宥之,三。”皇帝也是讲了三次,说算了吧,不要杀头了,给他个无期徒刑也行。那时候的考卷都是密封的,谁也不能打开,打开是要杀头的。欧阳修越看就越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好,思想也好,便猜想这个考生大概就是自己的那个学生,唯有自己的那个出色的学生,才能写出这样好的文章。欧阳修本要给他第一名状元,但为了避嫌,“忍痛割爱”,才把他改成了第二名。
考生及第后,都要拜座主,就是“拜恩师”了。欧阳修一看,奇怪了,及第的第二名并不是自己的那个得意门生,而是个四川人,叫苏轼(苏东坡)。谈话之后,苏东坡就要走了,欧阳修扯住他说,你慢点,我问你,你写的文章,“当尧之时,皋陶为士,将杀人。皋陶曰:杀之,三。尧曰:宥之,三。”出自哪部书?因为欧阳修读了那么多的书,可从没有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文字。苏东坡笑了,说:老师,实在对不起,那是学生“想当然”信手写来的,不在“本”。欧阳修一下愣在了那里,他不觉眼前一亮,感到既惊喜又佩服,心说这个年轻人太优秀了,他的想象竟与《大禹谟》“罪疑惟轻,功疑惟重”之道不谋而合。
(佚名)
苏轼画像与塑像
位于四川省西南眉山市中心城区纱縠行南街的三苏祠,分别距成都、乐山80公里,是北宋著名文学家苏洵、苏轼、苏辙的故居,明代洪武元年改宅为祠,祭祀三苏。
位于河南郏县城西27公里处的小峨嵋山东麓的苏轼墓。北宋大文学家苏轼、苏辙与其父苏洵衣冠葬此。此即是“三苏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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